反种族歧视和交叉性思考 （节选）

青年LGBT组织Mag在巴黎反种族歧视和犹太歧视周之际，于2019年3月21日举行了第三届LGBT+斗争及反种族讲座。Su作为芝麻社F，参加且发言。

大家好，我是芝麻社F的社长Su。[……] 就我个人作为女同和移民的经验而言，结合我工作中观察到的现象，我深感交叉性思考在反种族主义和反歧视斗争中占有何等重要位置。

华人LGBQ+人群同其它很多社群一样，也被迫面对恐同主义和种族主义带来的双重痛苦。作为亚洲人，我们因此而遭受刻板印象的压迫。比如，人们常常会把衣着光鲜、礼貌周到的亚洲人全都看成日本人或韩国人。我也听到其它国家亚洲人，比如越南人或泰国人，说他们因为总被自动当成中国人而感到不适。人们经常说，中国人就喜欢和中国人待在一起，没有融入精神。但是他们忽略的却是移民生活的特殊困难。一些人忽略文化差异，批评中国人过于粗鲁无礼，或者过于礼貌，一切按欧洲中心主义思维评断。在他们眼中，中国旅游者必定富裕，而移民则必定习惯于在餐馆或工厂里辛勤劳动。他们会认为中国人干得多、挣得少是应该的。而中国女人，同其他亚洲女人一样，都被认为一定温柔、顺从，因为这让她们充满了异国风情吸引力。我们因为自己的年龄、社会阶层、性别等因素，在承受同性恋歧视时，也同时承受着这些针对中国和中国人的多重刻板印象或歧视。

除却被吹口哨、被辱骂、成为街头戏谑对象或直接被种族歧视或恐同言论和行为攻击这些极端情况，绝大多数时间里，在法华人LGB人群面对的主要还是一种带有模糊性、真假难辨性的被歧视或区别对待状态。比如，当我们去买东西或咨询信息时候，我们常常遇到接待者不耐烦的情况。感到不适的我们很难准确说出自己正在遭受哪一种歧视或不公正。是因为我是中国人？因为我是女性？因为我的法语不够好？因为我的外表不符合传统女性形象？我的穿着被认为不合适？我们很难知道答案。然而，性取向并非总是写在脸上，但肤色和社会阶层特征却一直能被看见。通过这些生活中的例子，我想指出的是，在日常中想要鉴别歧视类型不是一件容易事。而交叉性思考能帮助我们理解这种复杂性。

不幸的是，这些导致交叉性歧视发生的支配关系并非仅仅存在于LGBT社群之外，它们也体现在社群内部。这些支配关系生产出新的歧视形式和等级。比如，人们普遍认为中国比法国更不民主，更恐同。因此很多人会不假思索和辨别，自动认定所有中国人都想要最终留在法国。在恋爱和私密关系里，有法国国籍或居留一方会假设对方可能是因为想要利用他留在法国而和他在一起，是想要利用法国的同性婚姻而得到产期居留证。移民群体的社会脆弱性让这样伤害感情的想法频频出现，我们常常在跨国男女同性伴侣那里听到这样的痛苦。

对中国LGB的歧视也会因为性别呈现出不同样貌。有一些男同朋友给我说，他们在寻找和与法国人建立平等、稳定关系上遇到了巨大困难。一些人还在寻找性伴时也受到歧视。一位朋友给我说，他同法国人或欧洲人约炮之后，即便已经过了凌晨，也从没有一个人表示留他过夜。他不得不连夜回自己郊区的家睡觉，然后第二天起来工作。他说这番话时，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像在叙述一件理应发生的事。于是我去询问了很多法国男同朋友，他们告诉我，在法国人男同之间，除非约炮过程十分不顺利或者有特殊原因，一般情况下，他们会邀请对方过夜。这是一个例子，还有就是我们常常看到中法男同伴侣的年龄差异很大，而且总是年龄大很多的西方白人和年轻的中国小伙子在一起。一些华人LGB内部群体里甚至也产生了肤色等级论，他们蔑视其他有色人种，尤其是贬低阿拉伯裔和黑人朋友。必须承认，中国同志社群内部存在这样的歧视链，有时甚至可以归为种族主义。

就女性LGB人群而言，我觉得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亚洲女同性恋在社会中能见度很低。而且她们在华人社群内部和法国LGBT社群内部的能见度都分别很低。因为做研究原因，我有幸听到了不少华人女同和双性恋叙述她们的受歧视经历。当谈到她们作为中国人或亚洲人如何在法国遭受歧视时，很多人都可以侃侃而谈。但当我想要了解她们作为女同性恋遭遇的特殊歧视时，一片寂静。其中一个原因，或许是因为很少存在中法女同性恋伴侣。另一个可能原因则是大部分中国女同和双性恋与法国女同圈的联系很少。在法国女同酒吧里，我们很少能看到亚洲面孔。中国女同更多是依靠华语社交媒体互相交流。一些中国女同表达了她们害怕去酒吧的原因：只有自己一个亚洲面孔，想想就令人害怕。

直到此刻，我一直都在大谈中国男女同性恋和双性恋的体验，没有谈到跨性别。在我了解了上百在法中国性少数朋友的生活后，我感到的是一种对跨性别身份的恐惧。我觉得在中法同志社群里，对跨性别的歧视和排斥还相当眼中。

[……] 芝麻社F的一大任务是与所有形式的刻板印象、种族化思想、不平等实践、可见或不可见暴力做斗争。就这点而言，芝麻社F针对的并非仅仅是华人或亚洲人。这是包含所有层面的全面都中，是大家一起组织起来为所有受压迫者反抗的斗争。[……] 任重道远，我们需要团结一切力量，也需要给与每一份个人经验以它理应获得尊重。

交流不但是结成团结的第一步，而且是改革、颠覆、聚集建设力量和创造的重要渠道。正如我们在宣传册上写的一样：我们社团“旨在促进中英法不同性少数群体之间的相互交流，增进中英法各语言背景下的女权主义友谊和LGBTQ+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