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不方便的大碗面(化名),35-40岁,自我认同为非二元性别同性恋,Dom+S。
遇到一个Sub+M 而确定自己的Dom+S 身份认同
我知道BDSM这个词汇是在出国后。刚开始对它的影响就是影视作品里那种,所以没有感到有太大兴趣。可能是因为一般电影里并不是真正在表现SM,主题还是古典式性爱。
真正让我开始正视自己心中的Dom属性其实还是因为养狗,这甚至成为了导致我伴侣关系破裂的原因之一。通过对狗的调教过程,让我真切感受到了我的另一部分自我。但当时的女朋友没法接受我的这种倾向,认为这是暴力的。所以我不得不在这方面压抑自己,长久下来导致我和她的关系出现了裂缝。
现在想起来,其实我从小的性幻想里面就充满了各种支配别人的场景和虐的情节。小时候,喜欢谁,我就会有在身体上带给她疼痛的冲动,也想在精神上施加一定控制,她们情绪和肉体上的反馈会给我带来快感。后来,到了伴侣关系里,比如在床上,对方常常会因为我的粗鲁或征服欲而提出意见。于是我慢慢学会了隐藏自己在这方面的欲望和属性。
刚开始我并没有把自己的这些需求联想到BDSM上,我以为是我的非二元性别属性造成的。因为我不觉得自己是女人,也不觉得自己是男人。当时我认为或许自己只是多了一般男人会有的那种控制欲和掌控欲而已,所以无论对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习惯我的这种特征。很自然的,在女同关系里面,我的自我认同是T,我觉得我主导是很自然和正常的事情。我现在的女朋友说我从来没当过“女人”,我觉得她说到是对的,因为在听完她典型的被当作女人对待的生活后,我感觉我和她一直生活在两个世界。
虽然在性别世界里我们对性别生活的感受十分不同,但是她却让我真正正视了我与生俱来的Dom和S属性。因为她是一个Sub+M的女同。所以当我和她第一次聊起我这方面的感觉的时候,一拍即合。我记得那是在晚上11点 多的小酒吧,她说当她说到自己是M,我的眼中泛起了光。这是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光,当时的我只觉得兴奋异常,但是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对她一见倾心还是因为她是M。随着和她的接触,我逐步正视和意识到自己其实是一个Dom+S。我觉得与同性恋认同一样,很多人需要遇到一个确认了自己同性恋身份的人在一起后,才能最后迈出确认自己同性恋身份的那一步。我的Dom+S 身份也是这样。
我是可以当S的Dom
细说起来,我更多是一个Dom。因为我更喜欢主奴关系,我觉得经过互相选择而且相爱的主奴,她们之间存在着一种超越时空的链接。我不轻易当别人的主人,我只会当我喜爱的人的主人,因为作为主人需要时刻注意对方的需求和动向,需要成为她最能依靠的肩膀和最后的堡垒。我觉得死亡比活着容易很多。所以我是一个没有勇气为自己一直活下去的人,但是我爱的或我喜爱的人能够给我更多力量。我想当一个能够让我的奴完全依靠的主人。而我也希望我的奴是衷心钦佩和爱恋我的,愿意把一切交给我,依赖我。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主奴”这种称呼和关系的实质就是一个人喜欢支配,另一个人喜欢被支配。但是我觉得不是。我觉得这是一种全身心的给与和权利的让渡。作为sub,因为她信任你和依赖你,所以她愿意将你作为唯一而且完全的依靠,于是愿意把人身权利让渡给你,因为她相信你会比爱惜自己更加爱惜她。而作为主人,因为懂得奴的心意,因为也全心全意把奴当成自己的人,所以会愿意承担两个人的重负,去调教她和爱护她。调教不是玩,而是让双方都达成自我实现。需要主奴双方都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特殊的依恋和喜爱,是不可能建立持久的主奴关系的。何况如果不是我认可的奴,配得上我的奴,我为什么花那个功夫去调教她/他?即便调教了,也不会有最大的快感和爽点。因此,双方这样全身心的投入不是用支配和被支配能够诠释的。
所以我不觉得Dom就是精神支配,而觉得dom和sub的关系本质是爱和依赖,不过这有可能因为我是狗主人型。对我而言,dom 的快感有很多重。首先在结成了我说的主奴关系或当向那个方向努力的时候,主人会有一种通过辛勤培育结出果实的成就感。因为她那么优秀,却是你的奴,而且是你塑造出来的奴。你对她有完全的支配权,她也完全依赖和信任你。
其次,精神控制和肉体控制本身是能带来一种生理和心理快感的。在主奴关系里,每一个动作和每一秒都可以让我更加自信,更加成为自己。作为主人的控制和SM的调教是将精神层面的东西落实到肉体层面的方式之一,里面不光只有性欲,还夹杂着很多更加深刻和深层的自我实现。与自己的奴搞SM,那种精神和肉体的多重快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之一。所以,我的Dom属性和S属性其实是相通的。只是因为我的S行为必然和Dom属性相连,反之却不是,所以我才觉得我更多是dom而不是S。
DS关系和SM关系是不同的
因为在我的性幻想里有些时候会出现自己是被虐,这让我会对被虐的爽点有一定的认识。所以我可以说我从某种角度可以理解M的某些心理需要。这与我完全无法幻想自己是Sub不同。
我觉得无论是做一个好dom还是一个好S,都应该了解自己对象的精神反应和肉体需求。鞭子打在她身上,目的是可以一起爽,而不是伤害或者强迫。对于DS而言,鞭子和SM活动其实是主奴关系的一种具体化。我们真正喜欢的是那种调教和被调教的过程,肉体的爽感只是一种手段。这点可能和SM关系有点不同,因为我感觉SM更多是以肉体为中心且传导满足心理需求的。
由于调教过程才是乐趣所在,所以我的奴不可能是一个在生活中唯唯诺诺或软弱的人,想要成为我认可的奴,她至少应该具备一定的刚强和坚忍,而且需要符合一系列符合我胃口的条件。她需要理解生命的重量和拥有一定成熟度。她不会一开始就臣服于我的,我也不会一开始就真正认准她当奴。刚开始的互相选择更多看的是未来的潜力,是一种愿意花精力和对方尝试建立主奴关系的意愿。我们需要通过互动和调教来互相了解个性及喜好,建立一种持久且深刻的依赖,最后建立某种默契甚至心意相通。
可能和S与M可以事先和事后沟通的关系不太一样,我感觉DS关系是无法坐下来平等谈谈过程的。因为每一刻都是为主和为奴,主人不可能去问奴的感受和要求的,只能通过集中精力和时间去细心互相观察贵方。作为主人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去观察奴的需求和注意采用调教方式,让她变成自己想要的奴。而奴也会通过这种调教慢慢做到真心爱护和敬佩主人,愿意将她作为真正的依靠。所以遇到合适自己的主人或者奴,是相当困难的。我觉得比找一个对象凑合过日子困难多了,并不亚于找到永恒爱情的难度。
而且DS关系并非固态,而是动态且没有终点的。奴在个人生活中喜好和性格会随时间改变,主人也是,所以这种钦佩是需要不断通过调教和展示魅力来建立的,而奴的依赖也是需要不断被强化和巩固的。只有两个人都认真,才有可能面对世事变迁保持且不断深化这种依赖关系。
对我而言,做S满足的更多是原始的欲望。就像是心里有一股劲,当它通过对方的疼痛和伤痕呈现出来的时候,这股需求就找到了着落。我可以脱离dom去当S,但那有点像去吃内容有限的方便面。在我看来,脱离了dom关系的SM行为缺乏深度情感流动,更多和性欲及原始控制欲相连,所以虽然不算乏味,但也不会像主奴关系里的SM那么美好。所以作为S,我不介意甚至期望同时拥有不同的M,去满足自己不同方面的欲望。这和期望找到一个理想的奴,去精雕细刻还是有点区别的。
最后当Dom和S还有的一个大不同,是SM和伴侣关系似乎不会冲突,但是DS关系几乎不可能发生在一般伴侣关系中。我看到很多SM的小伙伴,Ta们有些偏好在伴侣关系外搞SM,有些偏好在伴侣关系外。SM活动似乎可以限制在某个时间段或某个空间内发声。因此SM关系得以完全可以同伴侣关系共存。
Dom属性比S属性更影响亲密关系
我觉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日常生活或亲密关系里困扰到我的还是dom属性。因为dom特征是我人本身的一部分,所以很难在日常生活里不带一点Dom气质和风格。所以如果周围的人,特别是伴侣,完全没有BDSM倾向,而且难以包容和理解我这方面的倾向的话,我就会因此被误解。
另一个难处是,在现实社会里,很难在伴侣关系中实现DS主奴关系。BDSM里面无论哪个属性尽管不是我们的全部,但都有展现非日常自我的功能,所以很多时候它们意味着一种特殊状态。在我看来,无论是Dom和Sub,我们的存在都具有一定自给自足性,DS是一种活法。作为一种活法,我没有办法像SM关系那样切断,只在某个时段里搞DS。因此DS关系,对我而言,要么没有,要么就是24小时的。如果伴侣关系就是主奴关系,就像24小时不休息地在这种特殊状态里,这是会把人累死的。
DS关系无法像SM关系那样可以随喊随停,因为它不只是性关系更是一种整体意义上人和人的联结。我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人是我的奴,然后规定好的搞DS的时段一过,我就不能再把Ta看成奴。或许SM的伴侣可以这么搞,但是在DS主奴关系里这几乎不可能。主奴关系需要威严、神秘感、崇敬、爱慕,这是在持续24小时关系里无法做到的。现实中可以做到的是,同一个人保持纯粹的主奴关系,而这个人并非是了解你一切的妻子。
基于这种特殊性,如果伴侣不明白DS的真谛,会误以为你在出轨。 当然这也取决于谁是你的日常伴侣。这个人必须明白:DS关系之间的那种依赖和爱,其实和爱情和亲密关系是两个维度的事情。
DS主奴关系和伴侣爱情是两个维度的事
我因为喜爱一条狗和它建立了很深和很牢固的依赖和情感关系,它属于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并不代表我和我的狗有爱情,这和伴侣关系完全不同。真正的爱情是需要平等交流碰撞出的火花,需要现实中的浪漫时刻,需要日常生活中的互相扶持等等。这些在DS关系中是无法完全拥有或实现的。主人与奴之间的那种联结和依赖,不能与Ta们同各自伴侣之间的那种亲密同日而语。DS关系是可以和一般伴侣关系平行的事情。
DS关系动人心魄的地方更多是那种和我生命本质某部分喜好相连的愉悦和悸动,但它并非是一个人的全部和本身。它能够牵动我的注意力和兴奋的神经,它可以让我进入一种自信而自足的状态,但是它替代不了日常生活。人的生命有很多维度,DS属性和关系只是其中之一。我们不能忽视它,但是也不能夸大它。它不比爱情更伟大,也不是无足轻重的,它只是可以提供激动人心体验的另一种选择。
所以这么多年里,没有碰到合适的Sub并不是让我苦恼的一件事,因为我没有那种必须在现实里找到一个奴的迫切性。让我感到迫切的更多是如何让我的伴侣能够理解并且接纳我的dom属性。这种需求比在现实中去建立DS关系更加强烈。所以当我遇到我现在女朋友的时候,我最大的感慨是,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够理解我Dom属性的人。她是一个Sub+M,我们很快一拍即合。关系刚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是有可能建立主奴关系的,而且一旦建立,也应该能够离我说的理想主奴关系不远。但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的我们都没有精力去经营一段DS关系,我们需要的更多是日常的支撑。 所以最终我们成为了伴侣,而不是一对DS。
但是拥有一个Sub+M的女朋友还是很舒心的,因为她可以理解我在生活中表现的Dom气质和习惯,也可以明白我的欲望。因为DS和SM的气质和习性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日常生活和亲密关系。就像同性恋是我的一部分,Dom也是。这些内在的自我是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实现和被接纳,人才会幸福。所以有一个在这点上刚好对号的对象是十分重要的。
Dom属性是我和世界发生联系的方式之一
从根本上说,我并不把DS属性看作像同性恋或异性恋那样的存在,因为同性恋身份认同更多是在恐同社会下你表明自己有权喜欢某种性别的人。但是Dom或者Sub属性在我看来是我们个人同世界发生联系的一种方式,至少对我而言如此。它与我的同性恋欲望一样根本,但是不属于同一领域。
当我说出命令式或者体会支配感的时候,其实是我和万物的一种互动。就像宇宙和社会用无穷力让我感受到无力感,让我感受到它们,和它们发生关系一样。我的Dom属性让我用我习惯和我喜欢的方式重新排列了世界的顺序。这并不意味着我觉得我是世界之王:我只是没有被动接受别人的秩序,而是去用我的方式把世界和所有关系排出了自已的序列,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其实,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干这件事,只是Dom认同用最纯粹和极端的方式将它呈现出来而已。只有当我亲身排序且参与其中的关系才是真正的关系,也只有在这时,我才和别人发生了真正的联系。
很多人会觉得Dom就是喜欢精神控制别人的人,也是人心操纵者,大有PUA别人的嫌疑。我觉得这种看法很片面,而且只看到了表象。因为Dom说到底是一种和世界与别人发生联系的方式,也就是说它只有在关系和互动中才能获得完全的意义。不顾别人死活、单纯沉浸在操纵快感里的做法,并非是真正的支配或调教。缺了Sub的Dom是无法施展的,没有奴,何来主人?
所以Dom在实践的时候是需要有框架的,而不是随意向一个不知情的人施展控制就叫dom了。这也是为什么BDSM无论哪种都需要对方知情同意的原因之一。在我看来,这种规定不是为了不违法或者平等原则之类的,而是本来DS 关系就需要的。因为别人没有认你当主人,你却暗自把自己当成别人的主人去自以为是控制别人,这不但可笑,而且是暴力。任何一个真正的Dom 都会耻于这种事情。毕竟在我看来,做一个真正或者说好Dom的要求极高,首要就是让自己值得被奴去爱,有这样的风范。所以Dom作为本性,不但是当上好主人的过程,更是实现自我的一种方式。
所以从广义上讲,可以将做一个好dom看成是对自己的要求和某种追求,表达的是想同世界建立深刻连接的渴望。联结只有是独特的、深刻的和人性的,才是真正能够依赖和持久的。这点不但对DS关系适用,也是包括爱情在内、所有深刻关系的特征。所以做Dom并非只涉及到欲望,更涉及到一个人性格特征和人生哲学。
因此我没法像一个纯S那样说停就停,说不当Dom就不当。这种属性和气质并不为我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它是我存在本身的组成之一,无法限制在某个时间和空间。在搞DS以及附加的SM的时候,是它最散发热量的时刻。其余时候,Dom风格存在。因此它在某种程度上具备的这种自足性,并不需要现实中的DS关系才能实现。即便没有在任何主奴关系中,我依然是那个作为dom的我。比起在现实中寻找奴或M,我觉得我更期待我的身边人可以完全接纳我。这点或许是我和以S认同为主的伙伴们的不同之处吧。
我们需要一起抗争去赢得平等做自己的权利
看了芝麻社发的《路人眼中的BDSM》一文后,感到一般人对BDSM的认识和真实的情况真的相差甚远。或许真是这些不了解构成偏见和很大一部分歧视。所以芝麻社做的这个系列访谈,我觉得很有意义。
我觉得无论BDSM是否是一种自我必须的组成部分还是一种可以选择的偏好,我们都需要去发声和维权。因为整个社会环境对我们依然是一种忽视或歧视的态度。BDSM依然不被划分在“一般”性行为范畴内,它是被标记的存在。我们无法自由谈论它,总会在谈论前先辨明谈话对象。
即便周围朋友表现得大度或者不闻不问,这也不表明他们就是接受。当他们说“你好色噢”或者听了一次便从不问起的时候,我会感到我的这一部分生活被他们当成了编外部分或是被回避的一部分。对于自己不了解的那部分事物,他们的正常反应不该是好奇么?是什么让他们不去好奇,去缄口不语呢 ?难道不是不接纳或者为我们感到羞耻的负面情绪吗?我们难道要默认我们的存在就是一种耻辱和不值得提起的?
所以他人的假意接受和避而不谈在我看来,已经是不接纳的起点。这意味着,一旦BDSM文化圈子受到打压,他们大概率是不会站到我们这边,或者为我们打抱不平。正因为此,我觉得同其它性少数文化一样,BDSM的身份认同及其实践,BDSM的文化和对“暴力”的运用和思考,都应该继续得到更广泛的传播和讨论。社会和人应该是多元的,我们本不该被称为“社会少数”。
我号召大家一起抗争,一起赢得社会的尊重。因为我们捍卫的不单是和BDSM相关的存在和权益,而是在追求每个人都应该8拥有的、平等做自己的权利!